【驷仪】雨夹雪
三月已经快过去，东北温度也慢慢回温，正午时的气温已经能达到零上。今天又下起了雨夹雪，天色暗淡。阳光虽然还有，饱和度却很低，昏黄的光线从窗户中穿进来，像是绵延了一整个下午的黄昏。
张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嬴驷回家时，正看见张仪蜷缩着手脚，抱着沙发垫半倚在扶手上睡着，眉头舒展。嬴驷看着睡得正香的张仪，面前这个身影忽然与许多年前，秦宫墙角处窝着的人影重叠起来。
那时候他还未称王，张仪已拜相。
灯火昏暗闪烁，走廊又深又长。他穿过暗色的走廊，诸多杂事和政务像是封闭的走廊顶一样笼罩在他头顶上，熟悉的紧迫感。转过墙角，忽然面前出现一抹亮色，张仪蜷缩起来的白色身影就在走廊的尽头等待着。
张仪靠在墙角睡着了，让嬴驷感觉又好笑又心酸。当时他想的是，相国过去想来是受了很多委屈的。
现在他在想的是什么呢？
嬴驷看着张仪。
奶白色编织布料的沙发垫在暖色的光中，像是被张仪抱在怀里的一大块云朵。沙发不是软到会陷进去的那种质感，可是此刻的张仪看起来就像是被绵软的云包裹着，阳光在他周身环绕着。
他果然适合白色。
嬴驷走到张仪身边，弯腰看着张仪的睡颜，伸手轻轻抚平了张仪渐渐蹙起的眉头。
张仪睡觉一向是轻的，过去在咸阳同榻而眠的时候还好些，虽然在榻上入睡对张仪来说有困难，但是睡着了总算还是踏实的。后来不知嬴驷撒手人寰后张仪都经历了些什么，如今在这个时代再见面，张仪睡觉总是很轻，有一点响动就可能会醒了。
念及至此，嬴驷胸中就囿着一声叹息，不吐不快，又不知向谁去好，于是只低头，吻了吻张仪的唇。
或许正是这唇上一点细痒柔软的感觉将张仪彻底从睡梦中拉出来，一吻还没有结束，张仪就睁开了眼，眼神中略带一丝茫然，嘴唇贴着嬴驷的唇翕动：“王上？”
嬴驷转身在他身畔坐下，伸手拍了拍张仪的大腿：“睡够了？”
张仪刚睡醒，还有些愣。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把沙发垫顺手塞到身后，揉了揉脸：“王上回来多久了？”
“刚回来。”嬴驷注视着张仪，眼神沉甸甸的，似乎有暗潮在涌动。那些过去的事和张仪抵着他的唇说话时柔软的触感同时在他心里下坠，坠落，撞击，缠绕，百转千回。
张仪对上嬴驷的眼神，忽然展颜一笑，将腿向后折叠，身体前倾，呈跪坐的姿势凑到嬴驷身前，笑道：“不知张仪这幅唇舌还能为王上解忧否？”
嬴驷看着张仪，没答话，也没有动作。张仪很有耐性地看着嬴驷的眼睛，看着他那一双乌黑的眼睛中的波澜渐渐平和下去，燃起火焰。
“当然能。”
他们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抱着对方亲吻，嬴驷向前抵近，张仪慢慢地后退着。
毕竟早就不习惯于跪坐，张仪的腿有些麻了。他就推了推嬴驷的胸膛，暂时将那一双薄唇从嬴驷口中解救出来，借着一点狭小的空隙调整腿部的姿势。
张仪隔着胸腔感觉到里面有一颗有力的心脏在跳动着，他抬起脸看着嬴驷，看着逐渐明朗起来的阳光映照在嬴驷的脸上，睫毛都被染成了浅色。张仪的手贴上嬴驷的脸颊，笑得眼睛弯弯。
“王上，天晴了。”
